“你再品品那道《罪己诏》!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一丝无法遏制的焦躁,“那不似病体沉珂神、智不清之人的手笔!字字泣血,句句罪己,看似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,实则…实则是一招哀兵之策!他将天灾归于己身,就是在告诉全天下的百姓,‘朕德不配位,故上天降灾’。
如此一来,我等再想将民怨引向朝廷,便成了与天意作对,与民心作对!皇帝这是釜底抽薪,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架在了火上烤!”
钱龙锡没有说话,他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沟壑纵横,眼神深邃得像一口枯井,他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钱谦益的语速更快了,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与猜测尽数倾倒出来:“还有那《大明月报》!受之也是昨日才惊觉,此物竟已悄无声息地夺了邸报司的言路!以往邸报只传官不传民,如今这月报却铺天盖地,连市井走卒都可能人手一份!而陛下,竟将这喉舌之器,交给了…交给了锦衣卫!”
“锦衣卫!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,“一群只会拿刀的丘八鹰犬,如今却握住了笔杆子!这…这简直是乱了祖宗的规矩!笔伐口诛历来是我辈士人的权力,他怎么敢?皇帝到底要干什么?!”
钱龙锡终于动了,他缓缓抬起头,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,死死地盯住了墙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《大明舆地图》。
他的目光从北方的九边,到南方的两广,从东海之滨到西域戈壁,最终如同一柄千钧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一个地方。
他的手指枯瘦而有力,指向了“陕西”二字。
“受之,你错了。”钱龙锡的声音沙哑而沉重,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铁水,“我们都错了。陛下他……根本没病。”
钱谦益的脚步戛然而止,愕然地看向自己的老友。
“我们总想着陛下年轻,骤逢大变,心神激荡之下必然方寸大乱,是我们拿捏他的最好时机。”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