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奶奶像害了沙眼要流眼泪,她叹口气,指向床头。床头贴着硬纸,上头写了三个硕大的号码,那是女儿的。她问令冉有没有亲戚的号码,加到那纸上去。
令冉伸手摸了摸猫:“我有空回来看您再添上。”
那串号码永远不会添上,她知道,但要给人正常的回应。她不喜欢跟人牵绊太深,妨碍自由,这是老街坊,情感上纯度已然最大,但老街坊的生理年龄也这样老了,一身暮气,她不是那种能热情跟老人聊家常的人,无法带给老人什么快乐,死亡的暮气笼罩着这暗暗的屋子……猫突然打老人怀里跳走,左看看,右看看,就是没有回头,跑出去了。
这是散养的猫,在家待不住,它不怎么依赖人。方才肯躺怀中一会儿,叫人摸一摸,仿佛都已经给天大的面子了。
五奶奶静静看她半晌,又问:“真要走?”
令冉回望她,老了的眼睛这样深,孤独也藏得这样深,人为什么要执着地问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呢?太悲哀了,她慢慢点头。
五奶奶喃喃:“你那会才这么高,转眼要念大学,你妈命不好……”她抬起手,擦了擦眼角,手背上的皮肤在白的灯光下黑黝黝的。
令冉心道,别说了,别说了。她只是安静坐着。
再后来,五奶奶打起瞌睡,头垂着,令冉把电视机打开,让声音出来。这是老人的习惯,家里要有声,没人就让电视机闹点动静。有时夜深了,灯关掉,沙发上躺着浅睡的老人,电视屏幕的亮光在她脸上,一会儿深,一会儿浅,她在声音里得到种人的气息。
这有什么意思呢?活到这一步到底乐趣在哪儿呢?她有孩子,但孩子要长大,如鸟离林,她的伴侣早已过世,她要吞一秒一秒的孤单,即使伴侣在,两人又要说什么,做什么?这样老了,电视里演的什么都看不懂了,世界也变得越来越难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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