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题一项项推进:疫情保障、宣传、后勤…沉闷冗长,如同窗外那片阴得能拧出水的铅灰色天空。关青禾姿态松弛,偶尔在笔记本上划拉几笔,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、隔音的泡泡里。她的目光偶尔掠过斜对面那位正襟危坐、奋笔疾书记录纪要的祝一凡,又轻飘飘移开,平静得像在看一张不会动的老照片。就在议题即将滑向干部思想动态分析这片更加乏味的水域时,坐在中段,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敦实无害的壁挂装饰品的庞彪,忽然清了清嗓子。
那声音不大,却像一根淬了毒的针,精准地刺破了会议室厚重的沉闷幕布,瞬间把所有游离的魂儿都强行揪了回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,唰地一下,聚焦到他身上。这位平日里见谁都笑出一口大白牙,仿佛自带和气生财BGM的老好人庞彪同志,此刻脸上那点圆融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混合了天大的委屈,锥心的痛楚以及被逼上梁山的为难表情,眉头拧成一个标准的“川”字纹路,演技直逼奥斯卡的遗珠。
“各位,有件事压在我心里很久了!今天趁这个民主生活会,我必须直言不讳!不吐不快!”他的语气沉重得能压塌秤砣,目光缓慢而沉重地扫过全场,最后精准地,带着点寻求主持公道的意味,落在主位的廖得水脸上。
关青禾也缓缓抬起了眼皮,面无表情地看着庞彪,心中警铃大作:“来了,这老狐狸终于要把攒了几个月的“委屈”祭出来了。”
只见庞彪长叹一声,那叹息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,充满了控诉的力道。
他猛地从座位上抄起那个早就搁在桌角、显得无比刻意的牛皮纸文件袋,“哗啦”一声!动作幅度之大,带着一种压抑了整整三个月的悲愤,像抽一把复仇的利剑般抽出一张纸。他高高举起,手臂配合剧情需要地微微颤抖,仿佛举的不是单据,是血泪交织的控诉状。
“大家请看!”声音陡然拔高,嘶哑凄厉,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又被抢了骨头的狗。
“三个月!同志们,整整三个月了!”他咬牙切齿,如同拍惊堂木般,将那张纸狠狠拍在光洁如镜的会议桌上,“啪!”一声脆响,清脆得连旁边陶金銮那油腻腻的茶杯盖都吓得蹦跶了一下。
那张白纸黑字印着“茅台”二字的招待费报销单,瞬间暴露在惨白的日光灯下。日期像个没长好的陈年疮疤,格外刺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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