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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如今轮到我们说,‘曾经有过一份干净的理想’了。”吴定波接口,眼神却飘向按摩床下露出的半截打印纸:《刑法修正案》草案的标题赫然在目,纸页边缘浸染的玫瑰精油,像一抹刺眼的、格格不入的胭脂。

        2、

        凌晨两点。

        祝一凡办公室的落地窗,吸纳了整个城市在雨幕中沉浮的霓虹。光怪陆离的色块晕染开来,将他疲惫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面,拉扯、变形,宛如一幅阴郁的毕加索手笔。案头那张写满算式的A4纸渐渐浮现出诡异的函数关系:藏钟=原始森林法则×体制含氧量2;王谦谦=离心力÷人情世故3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猛地想起关青禾递上请假条那天,曾反常地问过他:“老祝,您觉得……法律真的能丈量人心的每一个角落吗?”当时他如何作答的?似乎是引用了霍姆斯那句关于“法律的生命在于经验而非逻辑”的箴言?记忆模糊不清,唯一清晰的,是她耳垂上那枚小小的、针尖般的银色耳钉,在办公室单调的灯光下,曾锐利地一闪,像一枚哑火的、悬而未决的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下意识地拿起一张废纸,手指翻飞,一只苍白、瘦削的纸鹤在指间诞生。他扬手,纸鹤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,最终栽进桌角的废纸篓深处。七年来,从网安到如今这个令人窒息的“稳办”,这个动作他重复了无数次。那些写满秘密与算计的纸张,从未有一只纸鹤能真正飞出这间十二平米囚笼的门槛。就像此刻盘旋在脑海深处、挥之不去的疑问:如果消防通道里那个模糊身影真是关青禾,她耳垂上那点冰冷的银光,那一刻,究竟在为谁而闪烁?为权势?为交易?还是为某种他无法想象的、沉沦的引力?

        当第一缕掺着雾霾的灰白晨曦艰难刺破厚重的夜幕,祝一凡发现自己蜷缩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,后脑勺传来阵阵熟悉的钝痛,如同那次执行任务时后巷里挨的闷棍。混沌的意识中,手机屏幕在身侧幽幽亮起,一条来自关青禾的微信提示跃入眼帘:“老祝,藏政委回来了,他让我今天陪着参加营商环境座谈会,需要准备哪些材料?”

        发送时间,赫然显示为:昨天下午三点十八分。

        祝一凡的手指悬停在冰冷的屏幕上方,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。窗外的晨光斜斜射入,在地板上拉长他扭曲的影子,那黑影的边缘,正好触碰到对面墙上那一排装帧考究、烫金封面的荣誉证书橱窗。金色字迹在熹微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,像墓园里一排排沉默的、无声宣告着过往辉煌的墓碑。吴定波最后的诘问,如同幽灵般在他耳边尖锐地回响:“真的…能允许一切发生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允许么?”他对着空寂的办公室,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,像咽下一口带血的玻璃渣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,他手机相册深处,那张在消防通道口捕捉到的、人影模糊的照片,正通过无形的网络,沉默而忠实地备份至遥远的云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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