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他一样选择沉默的还有十数位在昨夜或明或暗接到过问候的同僚,他们用可耻的沉默换来了家族暂时的安宁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,堂内的大小官员们,那些尚未被问候过的幸运儿,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,他们并不知道王家桢等人经历了怎样的炼狱,但却凭借着数十年官场生涯中磨砺出的本能,嗅到了一丝危险而反常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抚赏、赈济、互市……三项并举,这简直是闻所未闻!”户部清吏司的一名主事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满是惊骇和不解,“诸位大人,去岁年底的账目是我亲手核的,国库里能动的银子,拢共不到二百万两!这三项国策哪一项不是吞金的巨兽?这……这不是要把家底都掏空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何止是钱粮的事,”旁边掌管度支的郎中接过话头,忧心忡忡地说道,“祖宗之法,与边外通市,向来是慎之又慎,如履薄冰。盖因蛮夷畏威而不怀德,今日你与之互市,明日他便可能用你卖过去的铁器,打制成箭头射向你的子民!如今这般大开大阖,形同开闸放水,万一……万一资敌,这天大的干系,谁来承担?”

        角落里,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员外郎端着茶盏,他没有看任何人,目光仿佛落在那浮动的茶叶上,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梦呓:“陛下雷厉风行,乃社稷之福。只是这般巨额的帑币支出干系国本,丝毫马虎不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中,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敢附和,更没有人敢反驳,大堂内一片死寂,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谁都忘不了前些日子因为办事不力而被当庭斥责,甚至直接下狱的同僚,那位年轻天子的耐心显然比他们想象中要少得多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,老员外郎才又幽幽地叹了口气,仿佛在说服自己:“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陛下的旨意,我等自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。只是越是如此,越要将账目核对清楚,仓储要再三清点,与兵部、工部的会签公文每一个字都不能错。这…才是为君分忧,为国尽忠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围的官员们依旧低着头,但紧绷的肩膀却不约而同地松弛了几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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