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山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,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:“你介绍我?那时候还不是因为根本没人愿意下那个鬼煤窑!要不是……要不是后来我在烟厂偷烟被开除,走投无路了,我才不会去那个小破煤窑里受那份罪呢!”
这话像一块冰砸进滚烫的油锅,炸开了。林秋水心中猛地一沉。他没想到,这表面粗鄙的玩笑底下,竟藏着这么深的积怨和难堪的往事。
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氛围,千山已经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,脸色冰冷得像挂了一层霜:“这饭,我不吃了!”说完,转身就走,脚步又快又重,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。
桌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,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。建东小声嘟囔了一句:“至于发这么大火吗?就是个玩笑……”
三红也摇摇头,叹口气:“千山这脾气,也太不招人待见了。”
林秋水望着千山消失在门口的背影,久久没有说一句话。
他忽然再明白不过:这世上,有时候就连生气,也是需要资本的。没有足够的实力,连你的愤怒都可能轻飘飘的,没人在意,没人同情。三槐敢那样肆无忌惮地让千山叫爹,是因为他手里攥着能给人饭碗的权力;千山敢当场反抗顶撞,是因为他心底还残存着最后一点不肯丢掉的脸面。可当这点可怜的尊严撞上坚硬的现实,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后来,林秋水在文章里,这样写道:“人与人之间,情谊固然珍贵,但各自的地位和手里的实力,往往才是交往的真正底气。你可以讲道理,但可能没人愿意听;你可以愤怒,但可能没人会在意。三槐当他那个‘爹’,是居高临下的权力霸道;千山那声倔强的‘不叫’,是身处弱势的无奈挣扎。而我,当时只能选择和稀泥,说些不痛不痒的圆场话,因为我也要顾虑太多,无法真正站在哪一边。”
“但有一点,我始终心里清楚:当初想办法招他们进厂,不是为了看他们日后互相奚落、彼此伤害,而是真心希望他们都能活得稍微体面些,有点奔头。可惜啊,一份体面的生活,从来就不是一张薄薄的招工表就能轻易给予的。”
多年以后,林秋水再次见到了千山。此时的千山早已不在矿上干活了,他在村口马路边开了间小小的杂货店,脸上被岁月刻出了深深的皱纹,但也多了些踏实和平静,见了人会有笑模样了,只是那笑容里,终究还是带上了生活磨砺出的沧桑。
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,千山忽然提起旧事,语气平静了许多:“那年在石韵山庄,我心里头其实是恨你的,恨你没当场站出来帮我说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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