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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工人偷烟基本都是一个路子:先躲开监控摄像头,把烟从车间机台运送到旁边的更衣室,锁进自己的更衣柜,等下班换衣服的时候,再把烟往身上一绑,大大方方带出去。你知我知,天知地知,大家都这样干,谁也不捅破谁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世界上,最不缺乏的就是背后捅刀子。哪怕是平日里酒场上的铁哥们,哪怕是上厕所都一起作伴的好闺蜜。总有人心里藏“奸”,一看跟自己不对付的人身上绑好了烟,转脸就打电话举报。这些人为了把自己摘干净,还故意把水搅浑,话里话外把矛头往张志平身上引:“最近老是有人打电话举报偷烟,也不知道是谁,反正咱们心里都要有点数,都得留点儿神,谁不偷烟,谁的嫌疑就最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家伙,这么一说不要紧,工人们一听,是呀!这话说得有点道理。然后私下就嘀嘀咕咕议论:“你看咱们班那个张志平,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倔头,和谁关系也处不好。还装清白,装好人,他就从来不拿烟,每回咱们往身上绑烟的时候,他总冷冷盯着咱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传两传,就这么着,张志平莫名其妙就成了全车间公敌。原先见面还和他点个头、打个招呼的工人,这之后再看见他,都把脸一扭,装作没看见。工作上工人师傅们也借机给他找茬,说他这工序不对,那偷懒耍滑了,总之事事刁难,处处不对。张志平日常工作确实也不太勤谨,有点消极,自从成为全车间公敌后,每个月他都被通报批评和扣罚奖金。

        张志平也是满肚子憋屈,他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自己错在哪儿,怎么一夜之间,大伙都开始讨厌他、排斥他。直到有一天,他私下拉住一个平时还能说几句话的老师傅,才问出实情,原来大家都怀疑是他举报别人偷烟的,理由十分过硬又简单可笑:“就因为咱们车间,就你一个人不偷烟!”

        张志平是个直脾气,为了扭转被孤立打压的局面,他想出个法子来“自证清白”,他下狠心打破自己进厂时给自己制定的红线,也开始每天拿烟。每天下班一到更衣室,他就一手把两盒烟高高举起来,一边晃荡一边大声自言自语:“我拿烟了啊,我拿烟了啊,两盒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招果然太管用、太有效了。从那以后,再也没有人怀疑他是举报偷烟的“内鬼”了,因为偷两盒与偷两条,性质是一样的,只是处罚的金额不同而已。大家又开始彼此猜忌、互相防备,谁都觉得是车间那几个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对头在使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故事在太平烟厂里流传了好多年,甚至有俏皮人还编出了两句流行很广的歇后语:“张志平偷烟——广而告之”“张志平偷烟——迫不得已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故事,就像一篇自白书,诉说着当时人们行为的荒唐和人心的阴暗;也像一面照妖镜,照出了人们为了贪欲获取金钱,暴露出的人性扭曲和道德丧失。

        烟厂为了遏制偷烟,也是想了很多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起初,厂里觉得警卫人员和工人们都认识,撕不开脸面,管得不严,就从外头聘请了专业的保安公司。结果没承想,外来的和尚念起金钱经更歪更邪,没过几天,这帮人学得更坏、更贪、更疯狂。他们不光勒索职工偷烟分钱,甚至自己直接下手偷烟,一回十几条、有时成箱地搬,简直疯狂到无以复加。工友们看得目瞪口呆,虽然自己平时也偷烟,但这时居然也心疼起厂子来,纷纷跑去跟车间主任告状:“保安偷得比工人还狠!这样下去,咱们厂非让他们偷垮不可!”结果一年下来,烟没少偷,卷烟单箱成本噌噌往上涨,明摆着是保安偷烟成了卷烟成本飙升的制造者和生力军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计不成,又生一计。厂里辞退了保安公司,买来了手持检测仪,人工查偷烟。可人毕竟是人,总有办法糊弄。后来实在没招,厂里只好使出有点“损”却也无奈的法子:突击检查更衣柜、搜人身。男民警查男职工,女民警查女职工。刚开始确实管用,偷烟现象眼见变少了。可没过多久,大家疲沓了,检查的人也松懈了,加上有人说搜身违反法律规定,检查力度频度都大幅减少,偷烟之风再次死灰复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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