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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那天晚上路过小巷子时,梁梅浑身湿透,像刚从水里捞上来,单薄的裙摆软塌塌地紧贴在腿上,水珠汨汨顺着往下淌到青石板上,洇出一滩滩水渍,她连拧干裙子的力气都没有,上下牙冻得像失控的印刷机,在她嘴里毫无章法地跳动着,她其实不知道是冷的,还是吓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原本是不想管的,心里也打定主意哪怕是自己班的学生也当作没看见。管他们去死啊,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,不知道感恩,拿老师的付出当理所当然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要不是这次期中考试他们班平均分全年级垫底,她也不至于被年级组长留到这个点,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她没让他得逞,还用奖杯把他脑袋砸出好几个血窟窿,血溅她一身,她在卫生间洗了很久,收拾干净后她有些脱力地蹲在地上痛哭一场后,还是用电话打了120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听见李映桥在巷子里大声呵斥着要把史大胖脑袋敲开花,脚就再也挪不开。她刚把一个人的脑袋敲开花,她深深知道这种恐惧,她想,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,要真把人打残,李映桥一辈子就毁了。于是,梁梅赶忙冲了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她没想到,俩小孩去给她买药,乖乖蹲在地上给她上药。即使猜到她不是摔沟里的李映桥,也没有追着问老师你怎么了,而是大声地跟她说梁老师,明天见。

        明天,她还有明天吗?

        如果钱东昌死了,她就没有明天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本梁梅想第二天便去学校递交辞呈,然后报警。可她冷静下来一想,她没有证据,办公室没有监控,钱东昌比她伤得更重,报警极有可能会被钱东昌反咬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当她犹豫的时候,她看见脑袋缠着纱布的钱东昌,竟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,若无其事地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上课。更荒谬的是,因他带病上课,学校竟然还大张旗鼓地给他评上了荣誉教师,丰潭日报还刊登了他的相关事迹,写得人潸然泪下,学生们对他更是一口一个尊敬“钱老师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梁梅改了主意,她没有立马辞职,又留在画城小学近一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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